等待云上种出的金豌豆 |一锅师太的小饭桌
一、难得金豌豆
我从小就很喜欢吃豌豆,每年豌豆出来的时候都要连着吃上好几顿才能解馋,听说好朋友金子在阿坝小金山上的农场用“活力农耕”的方式种出了豌豆,就迫不及待要跟她买,还给她种的豌豆起名“金豌豆”——金子在阿坝州小金县的山上种的老品种黄豌豆。可惜前几年都没能吃上。
“金豌豆”每年上市的时间在七月底八月初,只有两周左右的发货时间,正碰上暑假中段。这个时间,我要么作为家长去参与儿子乐毛的暑期活动,或为放假的学生举办各类社区教学活动,要么是收到消息太晚,或是采购的量达不到金子的发货要求。总之,这般那般,这份“盛夏清甜”就错过了一年又一年。
今年暑假,我的生活节奏相对固定,加上阿霞和月亮两位饭搭子也在群里呼叫,说“已经受不了外卖了”,干脆提前恢复小饭桌。
重启小饭桌,十岁的乐毛可太愿意了。他在成都过暑假,平日我们家务分工,轮流负责做饭(他连续两年寒暑假来成都,跟着我在厨房劳动,已经可以独立做一些简单饭菜)。一旦恢复小饭桌,他就可以偷个懒,只需担任“一锅师太的小饭桌”的暑期体验师,不用像平时一样上灶,顶多饭后收拾桌子和洗碗。
趁着吃饭的人多,我就放心大胆地向金子下单买了一份豌豆(3斤)。兴冲冲提交订单之后,看到店家的特别备注:“采不够不发货和退款”,也就是说,金子已经不能保证一定可以供货?!我心里哀嚎了一声,一边祈祷“希望地里的豌豆够发货”,一边做着“如果今年还是吃不上就等明年吧”的心理建设。
几天后的周五,临出门前,忽然收到一个很精致的快递盒,拆箱后摸到肥厚的豆荚,我仿佛闻到了海拔3000米以上的风和阳光,唾液腺开始自动分泌,巴不得赶紧把它们都剥壳上锅。但提前约好的游泳课时间不能改,要赶着出门,只得匆匆把豆荚们倒入冰箱冷藏。
第二天,我趁乐毛写作业的时间,把三斤带壳豌豆慢慢剥出来,一边听着音乐,一边看着一颗颗圆滚滚的豆子跳进饭盒,慢慢地让空间变得越来越拥挤,心里充盈着喜悦,默默地把豌豆餐单盘算——煮豌豆饭,炒肉末豌豆,如果蒸粉蒸肉也要垫豌豆……
剥完豌豆,趁新鲜,抓一把垫在乐毛喜欢吃的鸡排下面上锅蒸了,留一小把放在小碗里,等着下一顿煮豌豆饭,其余的都用饭盒装好放进冰箱的冷冻室,等到周一小饭桌做饭的时候和大家一起吃。
要感谢这几个饭搭子让我吃到今年的金豌豆。金子的豌豆卖65元3斤,自己一个人买来吃有点过于奢侈,要是没有饭搭子的呼叫,只是为了我自己,肯定会缺乏剥荚的耐心(那么多豆荚,要剥上接近一个小时),也就吃不上“金豌豆”。
所以,我对饭搭子们是真爱无疑了。因为,只有爱,才能让人的力量变到无限大,或者说这么耐得烦。
十五分钟后,鸡排蒸好了,如我所料,比鸡排更受欢迎的是豌豆。
鸡排的卤汁把老品种黄豌豆的清香和微微的甜味激发得更加浓郁,加上这批豌豆采摘的时间晚,成熟度很高,每一颗都饱满而有韧劲,细嚼起来又沙又面,让我仿佛回到了童年,也让乐毛吃到停不了口。他用筷子一颗一颗又一颗忙不迭夹豌豆的样子,真的很像那些痴迷嗑瓜子的人被鬼抓了手。
我告诉乐毛这个豌豆是金子在阿坝州的山上种出来的。一时间他有点想不起金子是谁,因为距离金子上次到乐毛家来做厚土栽培实验已经过去了好几年,这期间他们没有再见过面。但乐毛知道为什么金子种的豌豆好吃——不仅因为它来自生态种植,还因为“那种地方日照充足,早晚温差大。”
二、云上长出老品种菜豌豆
和很多生态农友一样,金子种地也是从改良土壤开始,买了麦草和苜蓿撒在地里,趁土壤改良的时间,同步改造租住的房屋,以适应自己个性化的需求。比如给房子做了火箭炕,还把传统旱厕升级为尿粪分离的“肥料库“。
农忙的时候她在地里抓紧时间干活,农闲的时候织毛衣和逛村子。她自言是一个“有休耕期的农人”。通过房东嬢嬢和当地人交上朋友,花时间了解当地的风土民情,得到村民的信任和种种帮助,慢慢地,金子在那个云上的村子里,过上了理想中的生活:两猫和她作伴,养着一群鸡,种了各种蔬菜、水果和香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农场雏形初具的时候,金子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争取在5年时间里让农场达到收支平衡。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她除了种植,还要经营。要让自己的产品成为商品,就要思考采收期该怎么安排采摘、包装、运输,还要根据消费者的反馈调整农场次年的种植安排。
之所以把主要销售的品种锁定在豌豆和番茄这两样,除了她自己喜欢吃,还因为这两样更方便快递运输,便于分享给支持她的消费者,比如我们。
种子懂得寻找适合的地点生根发芽,而人类懂得寻找适合的种子扩大种植规模。“金”子,在小“金”县,遇上“金”豌豆,把这种从人民公社时期起就丰产于阿坝州的老品种菜豌豆推广给城市消费者,仿佛是命中的注定。
上一回她从山上下来,我们坐在街边聊天,说起现在都市人大多身心欠佳,很需要更多亲近大自然,向土地、植物和动物学习生活的智慧。金子告诉我正在对一人农场进行改造,将来或许可以把多出来的房间开放给有此需要的女性朋友,我当即就跟她报名要先吃螃蟹去当一回体验官。
我还鼓励她写文章,通过网络分享山中风景和种地日常,栏目的名称都想好了,就叫“山中来信”。
三、在自然的时间表里等“正确的食物”
识食物者为俊杰!
他想吃豌豆,除了豌豆本身好吃,还因为他知道生态农友们种出来的都是“正确的食物”,也是“错过等一年”的食物,有机会能吃到就一定要多吃一点。正如这个暑假他反复研读的《救命饮食》里写的:“人体机制会自然而然地从正确的植物性食物中取得营养,我们无须为吃什么而费神。这是一种无忧无虑的饮食方式,只要给身体正确的食物,身体就会做正确的事。”
他身上这种淡然,小小年纪就拥有的随顺,让人和他相处十分愉快,也让我思考:人的性格,究竟有几分是天生,又有几分是后来养成。
这些年,身边这群农友,包括我们自己,都遵照着自然的时令和节律在各自的土地上耕作和生活,那些需要按时成熟的、不间断的物产,为身处其间的乐毛提供着身体需要的营养,也培养着他丰富敏感的味觉和对客观世界的理解力,把他塑造成了一个习惯等待和接受等待的人:既然万物有时,自己何必着急?
感谢大自然这所学校,不止让成年人恢复元气和回复天真,也让未成年人拥有乐观、豁达和耐心。
四、番外:豌豆饭夏冬做法攻略
金子的豌豆在盛夏上市,今年也是我第一次在夏天吃到嫩豌豆煮出来的豌豆饭。
豌豆饭夏季版很简单。淘好米后,抓一把嫩豌豆米加上少许小米一起下锅煮成“豆豆饭”,是暑热天的一口清新,也是胃口缺缺时的营养佳品。这种“豆豆饭”特别简便,非常适合夏天,饭煮好之后,随手烫一把红薯叶或者空心菜,浇上白灼汁端上桌就可以开吃。
豌豆饭冬季版,可参照川西坝子的农家和小餐馆每到冬天都会做的腊肉豌豆糯米饭。取适量糯米洗净,将肥瘦相间的腊肉切丁,再打一碗豌豆子(这个“子”字即指晒干留种的豌豆种子)洗净,放入电饭锅按下煮饭键。
没吃过这种饭的朋友,可以把它想象成没有用粽叶包起来的粽子。想必在冬天的小饭桌做这种饭会更省事,连菜叶子都不烫,夹几根辣白菜配餐即可,既开胃,又解油气,还帮助消化。
乔纳森·希尔弗顿的《种子的故事》里说:“烹调种子的技术是场伟大的运动,狡猾地将植物留给后代的礼物挪作他用。”
其实在看《种子的故事》之前,我和很多人一样,一碗豌豆饭从小吃到大,莫名喜欢各种豆豆饭,尤其觉得加了杂粮和南瓜的豆豆饭吃着很舒服,却从来没有思考过“为什么”。原来,秘密在人类祖先的重大发现:谷类和豆类能互补所需,提供彼此缺乏的氨基酸,让饮食或餐饮均衡,让很少吃肉或吃不起肉的穷人也能营养均衡。
感谢狡猾的人类祖先,把种子放进了餐盘,开启了人与种子共同的演化之旅。
图片:如无注明,均由作者提供
编辑:徐悠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