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圣诞，英国人会吃不上火鸡和猪包毯吗？
2021年的圣诞节正在临近。对于英国人来说，这是新冠疫情后第一个“自由”的圣诞。去年，节日活动受到疫情的严重影响，圣诞庆祝大缩水，许多家族聚会都无法进行。今年7月，英国全面解封，人们充满期待地迎接即将到来的下一个圣诞季。但与此同时，坏消息也接踵而至。
早在9月，英国多家主要媒体就发布警告称，由于食品供应链面临严峻挑战，今年英国或将迎来一个短缺的圣诞节。火鸡、猪包毯（pigs in blankets，即包在培根里的小香肠）、糖果、酒水等常见的节日食物可能会变得供不应求。
11月底，英国葡萄酒与烈酒贸易协会在提交给交通部长的一封信中称，圣诞节期间可能面临葡萄酒与烈酒短缺的问题。这封信由49家公司共同签署，包括著名酒业集团酩悦轩尼诗及保乐力加。
在饮料行业发出警告之际，英国冷链联合会再次警告称，今年圣诞节消费者的食品选择可能会减少，各大食品厂商不得不少接订单，以确保能按时按量交付产品。
这场食品短缺究竟因何而起？又折射出我们习以为常的食品供应背后的哪些问题？今年圣诞，会有哪些食物可能无法被端上英国人的餐桌呢？
一、疫情下，供应危机并非英国独有
在目前执政的保守党看来，食品供应问题是疫情下的一个全球性问题，而不仅限于英国。事实上，世界各地的企业都面临着能源价格上涨、原料和劳动力短缺的问题。
英国财政大臣里希·苏纳克(Rishi Sunak)接受BBC采访时承认，圣诞节期间会出现短缺，政府目前没有“魔杖”能让燃料和食品供应问题在一夜之间消失。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则坚称，供应问题是国际趋势的一部分：由于世界经济在此前的封锁防疫政策结束后快速重开，大量订单积压而运力不足，运输业出现了阻塞。
在英国，许多海外工人、司机在脱欧和疫情的双重夹击下选择回到母国，这本身就导致了劳动力短缺，造成部分食品供应中断。与此同时，由于食品行业属于新冠高危行业，一旦企业出现感染者，同事都要自我隔离，给本就人手紧张的行业雪上加霜。
但英国首相约翰逊可能不会承认“脱欧”对食品供应的重大影响，他表示“实际上世界各地都缺乏卡车司机”，并将这种情况描述为“阵痛”，因为脱欧将会带来非常显著的长期收益。
二、混乱的根源：脱欧？
66岁的西蒙·沃特恩(Simon Watchorn)是2014年英国年度最佳养猪户，他显然不会同意首相的说法。沃特恩的农场位于伦敦东北部，曾经生意兴隆，如今却面临重重危机：屠宰场人手不足，能处理的生猪数量远远少于往常；将猪肉运往杂货店和肉铺的卡车司机短缺；为消费者准备肉类的屠夫也在变少……
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沃特恩称，目前农场的情况是自1990年代后期英国暴发疯牛病后最糟糕的一次。而他坚信，这一切混乱的根源就是英国脱欧。
对于英国农业及食品行业来说，来自欧洲各国（尤其是东欧国家）工人的作用举足轻重。当英国是欧盟单一市场的一部分时，欧洲工人可以随心所欲地进出。但今年1月1日英国彻底脱离欧盟，新的移民法生效之后，欧洲工人需要申请相应的签证或工作许可，这大大增加了他们的跨国工作成本。
此外，自英国脱欧公投以来，英镑兑欧元贬值，使得在英国工作的吸引力降低。新官僚机构的诞生，以及英国对来自欧洲货物增加的检查都促使欧洲工人从英国外流，从而导致破坏性的劳动力短缺。面临如此境况，也难怪沃特恩认为，英国人民投票决定与欧盟决裂以减少移民，却没有意识到从欧盟的退出对企业会有多大的破坏。
9月，英国国家养猪协会(National Pig Association)警告说，由于缺乏屠宰场工人，大约有12万头猪被“积压”在各地农场里。考虑到猪每周增重约15磅，到一定重量后就会因为太大而无法进行宰杀，许多农场将不得不面临淘汰一些猪的无奈之举。
英国家禽委员会(British Poultry Council)则表示，预计圣诞节火鸡的产量将减少20%。一些行业人士呼吁政府向外国工人发放更多的短期签证，以帮助该行业在脱欧的情况下进行转型。
三、供应链的每一个环节都存在问题
为回应人们对新移民政策导致供应危机的质疑，英国政府已承诺为数以千计的外国工人延长临时签证，甚至开始调用军队司机，来缓解司机短缺的问题。但有经济学家认为，临时签证可能不会有太大的帮助，甚至很难说新冠和脱欧究竟哪一个才是罪魁祸首，因为供应链的每一个环节都有短缺现象。
即使在英国脱欧之前，肉类行业就难以吸引工人，部分原因是肉类加工厂工作辛苦、工资低且往往位于偏远地区。英国肉品加工协会(British Meat Processors Association)称，生产商今年将屠夫的工资平均提高了10%，但短缺仍然严重。相关行业甚至表示，将寻求由司法部做中介，联系监狱物色快要刑满释放的囚犯来上班。
此外，还有政府和沃特恩都提到的一个关键问题：司机短缺。这里的司机特指HGV司机，即重型货车司机。
据公路运输协会(RHA)对其成员的一项调查估计，英国现在有超过10万名合格司机的缺口，甚至在新冠疫情发生之前，该国就缺少大约6万名司机。目前，英国HGV司机的平均年龄为55岁，很少有年轻人愿意做这份工作来取代已退休的司机。
待遇不佳、设施较差，政府在培训工人驾驶重型卡车方面投入也不够，都导致卡车运输业出现“用工荒”。HGV司机少了，燃料运输的运力也少了，燃料供应也就少了，进一步打击了农业及食品行业。
四、哪些美食可能缺席圣诞餐桌？
那么，今年圣诞，英国人真的吃不上火鸡、猪包毯，喝不上美酒了吗？还有哪些食物供应会受影响？下面是来自《卫报》的分析及预测：
火鸡
烤火鸡是英国人圣诞餐桌上的传统主菜。由于加工厂工人短缺，家禽业饲养的禽类减少了约100万只，引发了人们的担忧，而这一担忧在11月英国多地暴发禽流感之后加剧。这一缺口将会被进口禽类制品补上，这也意味着英国人可能需要提前预定火鸡等禽类或是购买冷冻制品。据估计，冷冻特大火鸡的价格将上涨4.1%。
猪包毯
这种英国人喜爱的节日小食是劳动密集型产品，所以似乎不可避免地会出现短缺。猪包毯通常需要提前几个月被生产并冷冻，因此政府提供的紧急签证计划可能无法奏效。目前，猪包毯的供应仍存在不确定性。据估计，一包12根猪包毯的价格将上涨4.2%。
蔬菜
孢子甘蓝这一英国人民热爱的蔬菜，今年涨了11.1%。图源：微信公众号@YooyenLearn
蔬菜是圣诞大餐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烤土豆、土豆泥、黄油炒孢子甘蓝等都是经典的配菜。对于农民来说，今年的一切都在涨价：劳动力成本上涨了15%到20%，化肥价格上涨了一倍多，而包装则上涨了25%。据估计，英国人的“灵魂食物”白土豆价格将上涨2.9%，胡萝卜价格上涨7%，孢子甘蓝价格则上涨11.1%。
酒
2021年11月29日，英国贝辛斯托克一家超市缺货的酒类货架。图源：新华网
由于英国脱欧边境管制、HGV司机和其他工人短缺，再加上企业受疫情冲击关闭、全球航运中断，圣诞节期间酒精饮料，尤其是进口酒的短缺可能会尤为棘手。
因此，消费者可能需要做好心理准备，购物清单上的长相思也许得换成英国起泡酒了。据估计，法国凯歌黄牌香槟价格将上涨7.3%。
尽管媒体版面上充斥着负面的预测，食品生产商们发出了“拯救圣诞节”的警告，但这些担忧似乎并没有削弱购物者的乐观情绪，至少在短期内是这样。据英国市场研究机构IGD的数据，2021年11月英国购物者信心指数自4月以来首次上升，61%的购物者期待着能在今年回归“传统”圣诞节。
供应链危机的连锁反应要最终反映在超市货架上，不仅需要一段时间，程度也可能不同——在许多情况下，消费者体会到的可能只是选择的减少，而非彻底断货。此外，乡村地区相对大伦敦等都市圈也更容易受到供应短缺的影响。
对疫情和供应链的预期也催生了消费者行为的转变，而这反过来缓解了部分供应链的压力。在以往的大多数年份里，人们往往将圣诞购物留到最后一刻，但今年的情况却大不相同，与去年同期相比，11月初的冷冻火鸡销量几乎翻了一番。
由于客户的需求，一些供货商的圣诞购物网站提前一个月就上线了。从农场到餐桌，供应链的各个环节已做出了相应的调整，而这能否“拯救”今年的圣诞餐桌？最近，奥密克戎这一新型新冠变种又席卷英国，这是否给食品供应增加了更严峻的挑战？真实而完整的情况可能将在1月份圣诞交易数据公布后才能显现出来。
从农业工人到能源供应，从卡车司机到国际海运，食物体系背后的各种因素，都决定了人们餐桌上的食物品种、质量和价格。这些因素平时不被人所见，但当疫情、脱欧等因素叠加后，冗长而复杂的食物供应链的脆弱性就凸显出来，最终影响了人们的餐桌，也让人们认真思考：到底什么样的食物体系既有面对各种风险的韧性，又能可持续地提供优质的食物？
参考文章
https://www.bbc.com/news/business-59399754
https://www.bbc.com/news/uk-politics-58782875
https://www.bbc.com/news/57810729
https://www.bbc.com/news/business-58303679
https://www.nytimes.com/2021/10/04/world/europe/uk-christmas-turkey-shortage.html
https://www.nytimes.com/interactive/2021/10/08/world/europe/uk-fuel-shortage-crisis.html
作者：汤书华
媒体从业者，家庭厨子。毕业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热爱传统市场，关注食农问题。
编辑：天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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