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黄沙退却,沙尘暴对牧民的影响仍在持续
从4月6号开始,内蒙古自治区的包头市达茂旗几乎每天都会“刮沙子”。最严重的是10号那天,沙尘暴持续了近5个小时,窗外风沙蔽日,屋里也昏暗无光。
“白天都要点灯了!”在达茂旗养了几十年牧的马大哥很少碰到这种情况。“我感觉今年的沙尘暴最多,最厉害。”
在近万亩的草场上,马大哥一家养了400多只羊、50多头牛。照理说,他每天都要把牛羊赶到草场上吃草、饮水。但刮沙尘暴的时候,连人都行走不便,牛羊就在棚圈里吃草料,喝水也只能等到第二天了。
和达茂旗接壤的是蒙古国重要的沙源地——以荒漠草原为主的东戈壁省,马大哥却并不十分在意北方邻居那里吹来的沙子,更让他忧心的是自家的草场。
草根可以起到拦土固沙的作用。草没了,紧接着被吹走的就是其下的沙土。
一、沙与草:“表土大搬运”
这和我去年9月看到的景象很不一样。怎么才过了一个冬天,这里就成了裸地呢?
答案其实近在手边。裸地旁边就是机井和水槽,牲畜群每天都要来这里饮水,地表因频繁踩踏而变得十分松散,几乎寸草不生了。
和集体化时期部分保留的游牧传统——人畜搬家、四季转场不同,1990年代“草畜双承包”逐步落实后,网围栏圈定了各家各户的草场范围,定居定牧已经成了草原上的常态。尽管都兰家自有草场6000亩,还租用了邻居家的4000亩草场,畜群的游动路径和距离还是被大大限制了。
一部分被风吹走的沙土遇到长草的地方会减缓速度,沉积下来,堆积在草的根部。如果你顺着这片裸地往前走,就会发现植被覆盖度较好的草地表面,每丛草根都因沙土聚集而轻微隆起,中间高四周低,连起来就像一个小型沙丘群。
都兰利用这个特性,从5年前开始在房屋附近围封了100多亩草场,不在那里放牧牲畜,即防沙尘进一步侵袭,也能固定住一部分表土。
而没能被草根拦截的表土,会在沙尘暴和大风天气时构成新的沙源,还会进一步改变草场原有的植被和环境。中国科学院研究员韩念勇在《草原的逻辑·续》中将这种现象称为“表土大搬运”。
韩念勇及团队通过多年实地调研发现,表土搬运现象导致曾经只在内蒙西部干旱区草原生长的植物开始在东部半干旱区出现;一二年生植物暴发性地大面积出现,虽然植被盖度有所增加,但牧草质量和植被稳定性在下降……
这和都兰的观察是一致的。曾经,他家草场里能叫得上名字的草就有二十多种,现在只剩下十种左右了,能捱过冬天、在草场返青前给牲畜“抓草膘”的多年生枯草层也越来越少。没了枯草层的覆盖,草场的吸水、透水能力下降,而裸露面积大大增加,在春季风沙来临时就会更加脆弱。
二、沙与水:越来越旱的草原
“那沙尘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都兰。
“2000年就有了。”和沙尘暴几乎前后脚发生的,是他家草场上活水水源的消失。
看着还未返青的草场和斑秃状的裸地,很难想象三十年前,吉仁高勒、锡林河等好几条河在这里交汇,称得上水草丰美。据说那时夏天去河边饮牛,得时刻提防着别让牛陷进河湾的淤泥里。后来因为上游修建水库,下游水量骤减,都兰清楚地记得,河水从1999年起就彻底断流了。
没了地表水,牲畜饮水只能靠机井来抽取地下水。但随着草原上耗水的工农业开发日渐增多,地下水位也受到了影响。
达茂旗的马大哥提到,2000年代当地铜矿开采消耗了很多地下水,牧民家浅一点的井都打不出水来。直到政府干预、铜矿的深井停用后,地下水水位才慢慢恢复。嘎查的另一个深井则专供饲料地的灌溉用水,这也导致周边牧民的草场变得越来越旱。
都兰记得2015年也是个旱年,第二年春季东乌珠穆沁旗的沙尘暴就特别严重:人畜眼里身上全是沙子,牲畜吃草时会把草上的沙子也吃进去。刮沙子特别厉害的时候,羊在草地上趴一会儿就能让沙子给埋了,必须及时地抓住羊腿,把它们从沙堆里拽出来,而后还得继续清理羊身上的沙子。
地表活水水源减少和地下水资源过耗的连锁反应,导致草场状况越来越差,更加依赖时空分布不均且不可预测的降水,一旦遇到旱灾,牧民也更容易受到沙尘暴的影响。
去年夏天受干旱影响极大的马大哥一家,就盼着今年早点下雨,草场能早点出青。结果雨没等到,沙尘先来了,从3月下旬开始,达茂旗的大风和沙尘天气已经持续了近一月。去年,都兰家的草场倒是不旱,还打了几千捆干草以备给牛羊补饲,然而这个冬春也是几乎一滴雨没下,简直愁死人。
三、结 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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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