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建房第一步：你的需求是什么？| 扣子奶奶的宝器之五

在上一期的“宝器”系列文章中，我介绍了自己如何在猪屎网上建了一座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木屋，让我能在恶人谷的田野里安顿这副皮囊和心灵。

有的读者提了一些与建房有关的具体问题，让我觉得有必要再做一些解释。

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介绍一位不曾在这里出现过的人给各位读者——殷荭。

她不仅是一位专业建筑师，也是一家农场的规划设计和运营者，还是我酿酒课的学员。虽然她的设计并没有在恶人谷出现，甚至，以后也不会出现，但我从她那里学到了建房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你的需求是什么？”回看我的建房历程，这个问题比图纸和设计都重要得多。

一、我的需求到底是什么？

第一次谈到需求，是在殷荭上完我在广东的酿酒课之后。彼时世上尚无恶人谷，我仍在寻觅土地。我用酒店便签纸大画蓝图——一座占地一百多平方的三层楼。

三层是住房书房，私人区域；二层做成开放式厨房，可以酿造烹饪+开办食物课程，承载全部吃货梦想；还有健身区，楼梯兼做雨季跑道，二楼与三楼之间的架空处做瑜珈室。一层留空，留待我入住之后慢慢打理。而且还是手作泥土屋，不预设完工期限，期待有生之年住进自己亲手建造的泥土房子。

殷荭高度评价：“如果是学生作业我会给满分，你很清楚自己的需求是什么，并在建筑设计中予以体现。”并慨然承诺给我画施工蓝图。

半年后我们又在云南畅聊两天。殷荭的农场公共设施已经开工，正在规划田间木屋群落，拉我就食物课程和厨房使用需求给建议。那时候我在等恶人谷的土地转让手续，一俟完成立即飞奔前去开工大吉。

几个月后，我在飞赴恶人谷的前一天，专门跑去殷荭的农场。不是请她画图，而是拿出全新方案：占地36平方米的二层轻钢结构。需求如故，这个早就清楚了，不同在于我又想清楚另外一个同样重要的问题：“我到底需要侵占多少土地？”

于是，我拍拍翅膀飞往自己的土地，留下殷荭在她农场新落成的30平方独栋木屋里木瞪口呆——这变化，也太太太太大了点儿吧？！

殷荭一直没有等到我画图的请求。因为我落地后立即变卦，立即开建板房，就没建筑师什么用武之地了。殷荭对我建房最大的贡献是“你的需求是什么？”我在这个终极追问之下已经想清楚了：自己最迫切的需求是住进田里。

就像人生有许多理想一样，我对住进田里的生活也有许多需求。当时想先满足最为迫切的需求，先住进来再从长计议，也许将来还会正式建房。但是事实上，也许我这辈子，都没机会请殷荭画图了——小小田间板房，已经满足了几乎全部需求。

二、工人做不了请挖机，挖机做不了放扣子

“造一个草原需要一株苜蓿加一只蜜蜂。

一株苜蓿，一只蜂，再加一个梦。

要是蜜蜂少，光靠梦也行。”

狄金森的诗总是让人心醉，就像她的人生让人心碎。我没有诗人高标，更没她简约，我需要一片现实的土地和容身蜗居，当然，还少不了白日梦。

如图所示，当时刚刚完成地基，恶人谷百废待举，我在建房工地一侧拴上吊床，挖田整地之余，放平翻书。放大了细节还能看出那天在翻什么书。幸福就是每日流汗耕作间隙，把自己放平了漂在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神游于希腊，或者星空。

恶人谷有个段子：“工人做不了请挖机，挖机做不了放扣子。”其实这个段子还有一段前传：最初人进恶人谷全凭挖机开路，各路高人随后进来各种支招：“就这么一点地，你手工挖挖就好了。”

于是我真的就手工挖，往往拼命挖一整天，只有小小一点，一直被笑“城里人不会干农活”。直到请来几位本村大叔大妈（当地称为“工人”），他们挖了几下就丢掉锄头收工回家，第二天拒绝继续，因为“太硬了，挖不动”。

这片地全是石头黄砂，一锄头下去火星四迸，会干农活的农村人也干不了，请不到工人，只能再请挖机。

“挖机做不了放扣子”指的是恶人谷西侧小河。先后请过多次挖机，履带连续陷在烂泥里给挖机师傅留下巨大心理阴影，再请三请但他拒绝重蹈覆辙，坚持避开那一段。那段烂泥淤积河段刚好在我屋后，滋生蚊蝇也散发奇异味道。

没办法，我只好换上过膝长水鞋下去手工挖。先在靠岸一侧淤泥上扔一些木头枯树竹枝帮忙稳定泥巴，再站到淤泥正中用锄头将稀泥覆在木头固定住的区域，只覆薄薄一层，这样稀泥才不会像水一样淌回原处。

日晒之后，稀泥会变硬实一点，就可以承受新一层泥巴。如此往复十几天后，变成了眼下照片上的模样。清理出来的稀泥已经相对固定，继续挖泥不止，相信还会更好，好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再请挖机，把被我固定的“前稀泥”抬到河岸做护坡，种花栽树。若干年后，也许会得到白日梦里的花和果。

那么，这个过程会有多长？不知道。但我已经习惯了让理想飞一会儿，等它飞够了，就会落地下来。

此时又是十月秋凉，距我第一次向殷荭描绘梦中蓝图刚好一年，可以说我的理想大相径庭，也可以说我的理想一如既往。

如今我可以说，我在恶人谷过着“比理想中的生活更理想”的生活。实践理想的，除了土地、蜗居、白日梦，还需要锄头和我的双手，以及，时间。

三、田间小屋2.0版

现下田间小屋有没有遗憾？有：侵占土地面积太大。

实住实种过程中的各种经验教训，已经让我对田间建房有了改进方案。在造价和施工时间不变的前提下，既能满足需求，还可以提升舒适度，侵占土地面积还能更少。

现在我的小屋在田里平面铺开，地基面积66平方，其中34平方是L型猪屎网活动空间，通风透光不影响种植，用于居住的板房不透光面积32平方，80厘米架空让被遮蔽的地面部分可种，不能种植面积在20～28平方之间。

现建筑结构是12柱一层半（阁楼算半层），常规6米钢材物尽其用，故顶高6米。改进方案可以变成9柱二层，同样是6米钢材，可得一层活动面积36平方+二层居住面积32平方，4平方楼梯面积兼做综合收纳。

新方案里，一层变大一丢丢，减少不必要动线而实际可用面积大增，居住面积不变但是提升到了二楼，私密性不可同层而语。

新方案最大优势：下层活动空间同样用猪屎网做地面、同样一层架空、同样是开放式结构，地面距房顶超过3米，直射光+散射光可以实现土地全覆盖，全都可以种东西。

四、产地到餐桌，只隔了一道猪屎网

再说教训：我当时是先施工入住，再种东西，于是常常要钻进猪屎网下面，有点儿像瑜伽考试。虽然我的柔韧性还好，但窝成一团总是不爽气。担心瑜伽测试不过关的朋友，建议施工流程修改为：先整地、种草，再建房。做好地基、竖好立柱、焊好底层龙骨之后，不要像我一样急于建房，先遍植芳草，可以种完之后立即施工，也可以养护两周，长好之后再说。

猪屎网下种植也是经验教训皆备。网下种的都是香草、首选可食香草，弱光部分大种香茅驱蚊，其他分片区种满九层塔、罗勒、荆芥、紫苏、芳香万寿菊等等。猪屎网上是我的厨房，只要俯身下去就有芳草手到擒来，所谓从产地到餐桌零距离，一点儿都不掺假。

五、让理想再飞一会儿

开始写这一篇之前，本想故弄玄虚，长线大鱼，说有若干点赞留言就出图纸啥的。后来又怕无人问津多尴尬呀，干脆直接上干货，出图纸，纯属原创，尽管放心拷贝，拿走不谢。

这张经验教训积累而成的宝图，相信一定有人看了大跌眼镜，我知道如此简陋与心中理想不够匹配。没关系，那就让理想再飞一会儿吧。

最后统一回答一下上次的读者疑问。

问题一：担心蚊虫鼠蚁。

答：这是多虑啦，镂空的猪屎网只是用做开放空间的地面，房间地面是木地板。设计图见上，实景图如下：

问题二：冬天不会冷么？

答：当然会冷。不管哪里冬天都会冷，南方也一样，恶人谷的冬天有霜冻，有时候还会下雪。所以考虑到防水与保暖等需求，我的地板共有三层。最下面一层是防水防潮的金属板，中间是玻璃纤维保温棉，最上面是复合木地板。凭体感，觉得保暖效果与当地民居相若。

安装上门窗。隔热保暖效果还不错。

问题三：田间建房，水电怎么办？

答：见上面文末恶人谷周边区位图和立面图。水和电都是越过公路与河沟从附近村子里接过来的。很幸运，离得都不是太远，水路600多米，电路500米。

图片：非特殊注明，均来自作者

编辑：天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