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五月枇杷黄似橘
– 这是食通社第055篇原创推送 –
食通社
作者
“一锅师太”侯新渠
自然教育工作者、社区营造研究与实践者。关心人与食物的关系。《谈谈社区营造》作者。2016年移居四川蒲江明月村，创办乐毛家乡土自然学校和蒲江县社区营造支持中心，践行可持续生活。因为做饭方法简单，常常用一个锅子就能做出整桌饭菜，而被朋友戏称为“一锅师太”。
院里的枇杷成熟了。图片 | 侯新渠
1
枇杷：“独具四时之气”
乡下节气真准。
谷雨那天半夜，电闪雷鸣，持续超过五小时大雨之后，村里的小河漫了水，几乎所有猕猴桃田都积了水。此后，下雨天越来越密，我开始担心枇杷树上那些果子喝水太多会把果皮撑破——破了皮，就容易招蚂蚁和鸟雀，就算把满树的果子都摘下来，人也吃不了几个——那样的话，“躺在枇杷树下大啖美味”的梦想就破灭了！
要知道，今年我把对“春来第一果”的期待和关注，都放在了院子里的枇杷树上，以至于去光明山摘樱桃也提不起兴趣。
蒲江盛产樱桃，往年每到四月中旬，我们都要去采摘。爬到半山坡上，边吃边采，很有野趣，走的时候还要买上几斤回来做果酱。谷雨时节，各类浆果层数不穷，田埂上桑葚成熟的时候，谷雨进入第三候，“戴胜立于桑”，长在坡边、沟边那种四川人喊三月泡儿（音发per）的山莓也迅速膨大，乐毛总要提了他的小篮子去觅一些。
谷雨时节，蒲江山里长满被唤作“三月泡儿”的莓果。图片 | 侯新渠
但是，既然和已经挂果的枇杷树“住”在一起，当人们在朋友圈晒出采摘樱桃、桑葚或山莓的信息，我们自然是不为所动的——等着吧，马上院里的枇杷熟了，还不把你们馋得嗷嗷叫？！而且，和枇杷树住在一起，是我们一家三口共同的“人生第一次”。
乐毛的爸爸从小在北方城市里长大，三十岁那一年的春天来成都出差，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有枇杷这样营养丰富、味道甘美的水果。我的童年虽然是在乡下长大，也有亲戚家种有枇杷，但毕竟没有细致观察过枇杷完整的生命历程，还不能理解“果木中独备四时之气者”的美誉从何而来。当初选择把乐毛生在都江堰，也是想这个孩子可以每年见到和吃到枇杷果实，所以当玉兰园那个房子的阳台上冒出枇杷小苗的时候，他爸爸赶紧小心翼翼地移栽到了花盆里，经常施肥，小心看护。
可惜那两株枇杷小苗，跟着我们搬家到明月村之后，在道路施工的时候被铲除了。幸好，村里大多数人家的房前屋后都种有枇杷，通过在村里生活的两年时间，我们也和大家都混得很熟，所以，去年初夏购置了可调节长短的采果器，扛着四处巡村，采摘枇杷果。
我们住在明月村，村里人家屋前屋后都是枇杷树。图片 | 侯新渠
在遍尝明月村的枇杷果之后，我们得出品鉴结论：春笋园竹林小咪家的枇杷呈水滴形，最为美观；瓦窑山碧慧家的枇杷味道一般，但是单株挂果最多；谌塝塝门前椿宿家的枇杷是白沙瓤，皮上有麻点点，最好吃。
2
小院生活：“不完全靠金钱，就要尽可能自己动手”
打完枇杷就入了秋。乐毛满三岁那年，我们为了尽早实践永续生活，决定搬出暂住的小区，很快觅了一处小院，交了一年租金，忙不迭地把房前的空地整理成生态小菜园，挖出处理厨余的堆肥池，自制了污水处理系统。到了冬天要来的时候，院子已经收拾得有模有样。乐毛每天跟着我们下地“劳作”，也似模似样。
我们自己的小院里共有五株枇杷。图片 | 侯新渠
我记得院里的枇杷就是那时候开花的。
小院里一共有五株枇杷，忽然有一天，它们“蹭”地一下就开出满树繁花，蜜蜂整天嗡嗡飞个不停，乐毛说这些蜜蜂“香醉了”。我既已为人母，自然要保持比较清醒的头脑，心想为了来年有好果子吃，应该赶紧疏花，加上那几天正在换季，大人小孩都有点咳嗽，拿枇杷花来煮水喝正好，赶紧跳着脚拽下一串花。
乐毛忙不迭跟在我身后，一会儿拿篮子，一会儿端筲箕。等摆好桌子晒好花，一群蜜蜂恋恋不舍，“蜂拥而上”。只是可惜我们目前没有条件饲养蜜蜂，不然，到了收获枇杷花蜜的时候，该是多么的惬意！而那些来我们这里见习可持续生活的家庭成员们，又可以在蜜蜂家族友爱的工作方式中学到多少参与社会生活的道理？
晾晒在院中的红桔皮和枇杷花，散发着乡土生活之光。图片 | 侯新渠
枇杷花熬的水，真是一剂见效，冬去春来，小朋友再没有咳嗽过。
今年清明节前，我发现这几株枇杷树上的果子开始膨胀。过了谷雨，雨水灌，太阳晒，枇杷果黄成一片，乐毛每天吵吵着要吃枇杷，他爸爸就扛上采果器去弄几个树梢上已经熟透的下来。我自己尝了一点，那味道真是酸酸甜甜，正点到我遏制不住创作的冲动，想做一盆“薄荷糖夏果子沙拉”：枇杷果肉随手撕小块，草莓切片，洒一把三月泡儿，采几片薄荷叶切丝和粗砂糖捣碎，再把去年做的冰糖柠檬舀一勺汁出来，拌匀就吃。如果家里有黄桃罐头，可以切小块加进去，不仅色彩更诱人，口感也更丰富。
至于那些涨破皮的果子，我也想到了处理的办法：清洗干净，去皮去核，用来烧肉。或者，加上枇杷果肉熬点银耳汤润润肺。再不济，还可以熬成枇杷果酱，放在冰箱里估计能吃到中秋节去。
乐毛爸爸举着采果器，摘取最熟的那几颗下来，给小朋友解馋。图片 | 侯新渠
啊，还有半年就是中秋，节后我们将搬离小院，这么想着，不免有一点“亭亭如盖矣”的感伤。感恩五一节来我们家玩的朋友，用画笔把枇杷的丰姿留在了纸面上，让这段与枇杷共生的岁月有记忆可参考。
朋友拜访我家小院之后，留下关于枇杷的小画。图片 | 侯新渠
想想这半年，我们在小院里养过兔子，照顾过生产的小猫，听过啄木鸟疯狂的敲树，给小鹅割过草，见证了枇杷从开花到结果……真是一段充满了生命的真实感的，“忘我”的旅途。就像前两年住在明月新村王大爷家因为观察雷竹而发明“明月村的雷竹笋纪年法”，我们想把住在小院的一年，按照早川由美女士在《耕食生活》中描述过的对种树的热爱那样（“不是以自己的时间为轴，而是去过以植物时间为中心的日子”），定义为“以枇杷时间为中心的一年”。
西安万邦书店的魏老师到明月村看望我们一家之后，寄了这本早川由美女士的《耕食生活》给我，我喜欢极了。
“生活不完全靠金钱，就得尽可能地自己动手做”，这样的道理，早川由美女士在书里反复讲述，也和我自己的念头不谋而合：等有了孩子，要搬家到乡下，自力更生，让孩子在自然与人情中慢慢长大。把孩子带到大自然里，大自然就帮我们教育了他——树叶、树枝、树根都是玩具。他用泥巴和小草玩烘焙。下雨的日子里找盆子接水，听完声音又洗刷石子。枇杷果成熟的时候，坐在树下享用美味的他告诉我“我们以后多种一些果树吧，什么都种，这样就可以不用到市场去买！”
乐毛小朋友提着自己小篮，跟在大人身后采摘蓝莓。图片 | 侯新渠
乐观地来看，“以枇杷时间为中心的一年”还有半年，我们育的一些菜苗应该是可以在这里收获一季。春分之前栽种的辣椒、茄子、四季豆，目前看来都还长势喜人。今年我育了八个品种的茄苗，等到收获的季节一定要摆一个“茄宴”：蒸茄子、鱼香茄子、青椒茄子、茄汁茄饼、茄子炒肉……一个也不能少！
昨天我去隔壁村玩耍，看见高大爷育了一些台湾朋友带来的白玉苦瓜，跟他要了几株回来种，没准今年夏天还能吃上白玉苦瓜炒茄子呢！
我想等到夏至前后，再来跟大家报告，最近的餐桌都有些什么夏日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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